已经晚上九点多了，公安局专案组办公室中还是灯火通明，胡国富站在屋中央走来走去，突然转身对老四说道：“浩然大酒楼那一片是谁的责任区？”

“是老张。”老四想也不想直接回答道，“张海涛。”

“把他叫来，对了，让他再带几个岁数大的民警过来，就是大概在99年以后负责过那一片，知道情况的民警。”胡国富吩咐道。

老四去打电话，胡国富考虑着是不是应该调几个经侦科的人过来帮忙。但是想了想，他还是摇摇头打消了这个念头。这不是给人送功劳嘛，眼看案子就要破了，我老胡可不能干这种蠢事！

没过一会，张海涛就带着三个年纪较大的民警走了进来。

“老张，过来坐。”胡国富招呼道。

“老胡，这大晚上的你不回家折腾去，在这操练我们干嘛……”张海涛五十岁左右，个子不高，圆脸和和气气的像个老好人。

“你这老小子，都当爷爷了还这么没脸没皮。”胡国富难得红了脸，笑骂道。

几人不约而同的想起了一件陈年往事，不由笑了起来。

胡国富结婚后老婆肚子一直大不起来，他还以为是自己不够努力，所以那段时间一回家就开始搞造娃运动，结果搞得动静有点大吵到了邻居。当年的老宿舍楼隔音效果不太好，楼上楼下的邻居们实在受不了了，就在局里把老胡给投诉了……这成了当年全局的一桩趣谈，再加上胡国富办案粗狂野蛮，动不动就对嫌疑人大打出手，所以有了一个胡蛮子的外号。

“老张，说正经的，你在城东派出所待了二十多年V，肯定熟悉浩然楼的情况，你给说说那里的生意怎么样。”胡国富递给张海涛一根烟，抓紧时间问道。

“浩然楼？”张海涛一惊：“王浩然有问题？”

“这不才开始查嘛，还说不上呢。”胡国富打着哈哈。

张海涛也不敢再追问，如果涉及到王浩然，那可真是甘河县的大案了。

“让我想想啊，浩然楼应该是2000年开业的。”张海涛脸色慎重的说道：“那个地址以前是供销社，你应该也知道，是一大片平房，被王浩然财大气粗的买下了。到了02年底吧，就开始扩建成了三层楼房，现在这不，后面又起了一栋新楼，规模越来越大。”

“狗日的一年就能赚个三层楼？”胡国富不由吸了一口凉气，惊诧的问道。

盖起一座三层楼得多少钱，胡国富想象不到，不过以他这每个月工资刚上千的小科长来说，一定是个天文数字。

“那可不……”另一个年长民警老李撅着嘴说道：“卖螃蟹利润大了去了，不然王浩然怎么能在短短几年时间变成咱们县的首富呢。”

“你们应该经常去浩然楼吃饭吧，别给我推脱啊，今天只是叫你们来帮帮忙算个帐，如果给我打马虎眼，我就真查一查你们在那里白吃白喝了多少。”胡国富半开玩笑半当真的说道。

几个民警顿时没了气，讪笑着说一定一定。

胡国富这才引入主题，问了一个让几人迷惑不解的问题：“你们给我算一算，浩然楼一天能卖多少大青蟹？”

几人一愣，怎么也没想到胡国富会问这个。

“他那么大个楼，谁知道能卖多少呀？估计就连里面的服务员也说不清楚。”老李皱着眉说道：“自从三层楼盖起来以后每天都满座，现在去浩然楼吃螃蟹都得提前预定，根本没法算啊。”

张海涛愁眉苦脸的说道：“要是那里有问题，直接去查账不就知道了？那么大个酒楼，后勤财务什么的应该很正规，有记录的。

“这不还不到那个时候嘛，只是私底下了解一下。”胡国富敷衍着，心里却在骂你傻啊，人家能给你看的账目，还能查出什么？

“你们就给大概估摸估摸，他那里一天得用多少斤螃蟹？”胡国富不想就这么放弃，又问道。

老张眯起眼睛缓缓说道： “大概估摸一下倒是可以，他那里一楼大概有二十张桌子，二楼大，接近三十张呢，三楼是雅间，十多个。这就接近七十张桌子，平均算一张桌子上三斤螃蟹，这就二百多斤了。”

“不能这么算。”老李不同意老张的说法，摆摆手说道：“人家一个桌子八个人，你上三个螃蟹怎么分？让谁吃让谁不吃啊？再说了，三楼雅间的那些有钱人吃起来，一个人都吃好几只。”

老张点点头，谨慎的说道：“也是，我这不是保守的算嘛，平均下来算上四百斤吧。”

老李同意：“四百斤都是少的，那螃蟹看起来大，实际上吃到肚里的只有一嘴肉，压秤的全是螃蟹壳，根本不顶饱，如果我放开了吃，至少吃他五个……”

“就按五百斤算。”胡国富被这些数字弄得头晕眼花，摆摆手说道：“五百斤总可以了吧？”

“差的远呢，这还不算翻桌！要知道他那酒店晚上高峰期至少要翻上两次桌子，这就又是一千斤。”张海涛老神叨叨的说道。

“乖乖，一千斤啊，一斤人家卖八十，一千斤就是多少……八十万！”老张瞪着眼睛说：“妈的，人家一天就赚我二十年的工资！”

“这才是螃蟹，人家不可能光吃螃蟹啊，不点几个菜，喝点小酒？”一直没有开口的民警也插嘴道：“那些人一顿消费下来，真能吓死你。”

张海涛翻起白眼，吹着胡子笑骂道：“好像你是浩然楼的老板似的？看你那怂样得意什么？”

“好了好了，我又不管他一天赚多少钱，只管螃蟹。”胡国富赶紧拦住二人，确认道：“那就是每天能卖一千斤螃蟹？”

“差不多。”

几个人纷纷点头。

送走他们后，胡国富自个拿着计算器算了起来。一天一千斤，一年就是三十六万斤，从2000年到现在差不多五年。也就是说保守估计，王浩然这些年至少进口了一百八十万斤大青蟹……他刚还笑话老张呢，这时自己都不由咋舌，这狗日的光靠卖螃蟹销售额就上亿了，纯利润最起码也得几千万啊！

胡国富有点仇富心理，无奸不商的观点早已刻在了脑海里，哪怕他自己也知道现在是经济型社会，现办法挣钱发展经济是主流，但他依旧固执的这样认为。

这狗日的王浩然肯定有问题！胡国富点上一支烟，感觉身上热气腾腾的，由不住的兴奋，恨不得马上去把王浩然抓来审问。

过了一会，张晓筱回来了，她拿着一沓资料告诉胡国富，浩然集团进口大青蟹的数量是九十万斤左右。

狗日的整整差了一半！

胡富国当即行动，兵分两路，他带着人去找王浩然，江大年带着经侦队去封浩然楼，然后把人全都带回来调查。

…………

林学高和范有才从西双版纳嘎洒机场出来，马不停蹄地奔向打洛口岸派出所。

所长叫吴敏，是林学高的大学同学，热情的招待了他们两人。

“学高，听说你大学毕业就出国了，再也联系不上你，我还以为你小子出去就跟国内断绝关系，再也不回来了。”年轻的吴所长拍了拍林学高的肩膀说道。

林学高脸上微微有些窘迫：“怎么可能，当年只是出国的手续有点仓促，所以没有准备好就忙忙跑出去，在国外通讯很不方便……”

“哈哈！我跟你开玩笑呢，看你紧张的。”吴敏搂住林学高，重重地拥抱了下，“我这荒山野岭的，你这个留洋海归能来真是蓬荜生辉啊，走走，我用最崇高的土特产招呼你。”

说着，吴敏搂抱着林学高的肩膀就要上车。

“等等。”林学高拉过范有才介绍道：“这是我的同事，范有才警官，年轻有为，你叫他小范就行了，人很不错。”

吴敏跟范有才打了声招呼，就要带他们两人去酒店。

“老同学，今天我可得好好招待你。”吴敏笑着说道：“要吃天上飞的，水里游的，还是山里跑的你尽管说，只要不是保护动物，我都给你弄来。”

“别，还是先公事吧，完了再说。”林学高推辞道：“这次任务急，不管有没有结果都得马上赶回去，是个大案，县公安局那边缺人手。”

“多大的案子啊？”吴敏笑着说道：“瞧把你紧张的。”

林学高犹豫了下，沉声说道：“613悬案。”

吴敏脸色一沉，顿时紧张起来，就连他也听说过613悬案的大名，在这种案子面前确实不敢乱开玩笑。

“那就先去派出所吧，先办正事了。”

吴敏带着两人来到派出所，正式落座后，林学高才指着范有才说道：“这次行动由范警官负责，我其实只是打打下手。”

范有才惊疑的看了眼林学高，瞬间就明白了林学高是在避嫌，他要刑事回避这个案子。

现在再劝已经没了意义，只有尽快把案子破了才能让林哥心里痛快些。范有才暗暗下定决心，一定要查到王浩然走私的证据，彻底查出运钞车劫案的真相，还他所敬重的林哥一个清白。

“是这样的，吴所长。”范有才严肃的说道：“现在需要你这边配合，我们想查一下走私大青蟹的渠道。”

吴敏皱起了眉头，“这个有点难度，靠近边境的这些村寨里都蓄养着大青蟹，很多缅甸的大青蟹往自家池塘里一扔，立马就变成自家的了，很难查的。”

范有才点了点头，“吴所长，这个情况我们也了解，现在只需要您给一份关于可以蟹商的名单就行，其他的我们自己查。”

“这个倒是可以。”

说着，吴敏在电脑上操作，很快就打印出了一份名单交给范有才。

范有才大概看了一眼，很满意的道谢。

“吴敏，这次谢谢你了，等事情办完我请你吃顿大餐。”

走出派出所，林学高拍拍吴敏的肩膀，致谢道。

吴敏笑道：“大餐就算了，先吃顿小餐吧，你们刚下飞机肚子也饿了。”

林学高还想推辞，却被吴敏硬拉着走进派出所旁边的一家小饭店。

点了几个小菜，没有喝酒，他们边吃边聊，不觉意间就聊起了三年的大学生活。

吴敏突然问了一句：“你还跟秦仁梅在一起吗？”

林学高下意识的看了范有才一眼，发现他只是在专心吃饭，并没有听他们两人的聊天后，这才放下心来。

“大学就分手了，这几年没有联系过，也没有见过面。”林学高尴尬的说道：“再不要谈她了，我的未婚妻是我们局长的女儿。”

吴敏顿时一副我懂的表情，取笑道：“你小子就是厉害，在学校你找的秦仁梅是最美的女朋友，毕业参加工作，你又找了局长的女儿，真是情圣啊！”

林学高很是不高兴，但碍于面子也没有说什么，只是勉强吃了几嘴菜，就以吃饱为由起身告辞了。

直到他俩离开，吴敏也没有明白自己哪里说错了话。